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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壽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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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壽宴

少女睫毛輕輕顫動著, 陽光灑在清麗的眉眼之間,仿佛無聲的引誘,段驍喉頭艱難地上下滾了滾, 眸光漸漸幽深, 最終, 蒼白的臉龐閃過一絲懇求, 低啞著問道:“阮阮,今日能否……不蒙上眼睛?”

楚清阮將玉瓶在空中上下拋了拋, 唇邊浮現一抹嘲諷, 蒙上眼睛在一片寂靜黑暗中感受血液的流失確實駭人,卻又如何比得上段驍曾經帶給她的絕望和無助?

終於, 她把玉瓶在掌心握定, 唇邊揚起抹挑釁的笑容, “堂堂瑞王也不過如此,這才幾日便堅持不住了?”

“若不是為了準備您給太後的壽禮,我又何須如此操勞?今日您是否願意取血, 就看太後在您心中有多少分量了。”

段驍看著眼前一臉笑意卻面帶嘲諷的少女, 唇色愈發蒼白, 事到如今他清楚地意識到, 她在恨他, 甚至以折磨他為樂。

可是為什麽, 明明之前一切都那麽順利,他們甚至連最親近的事情都已做過,她卻比之前更加敵視他。

不過若是他的痛苦能讓她有些許開心, 他可以承受任何痛苦。

段驍挽起白色中衣的袖口, 露出那傷痕累累的手腕,“阮阮, 你來吧。”

男子嗓音低沈微啞,語氣輕柔的像是在說中午要吃些什麽,說出的話卻是對自己的狠絕。

楚清阮聞言微微一笑,拿著玉瓶走上前,看著段驍那冷白緊實,卻遍布傷痕的手腕,挑了挑眉唉聲道:“王爺這手腕都快讓我沒有下手的地方呢。”

段驍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,心裏隱隱升出一絲微弱的希冀,有沒有可能阮阮也是心疼他的,也許今日她會願意讓他休息一日——

“呃——啊!”

段驍吃痛之下猛地呻/吟一聲,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慘白,楚清阮竟是直接劃開一條剛剛愈合的傷疤,剎那間鮮血洶湧而出。

緊接著眼前一片黑暗。

腦袋越來越暈,身體越來越冷,他是不是快死了……

當取到足夠的血時,段驍已然暈死過去,就連晉祥的連聲呼喚都已然聽不到,楚清阮在心中冷笑一聲,這又算的了什麽,段驍受傷了有人疼有名貴的藥材吃,她卻是一無所有。

她看向對她怒目而視的晉祥,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晉大人,好好照顧王爺,香制好了我會派人送到王府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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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十七,太後壽宴。

明明是炎炎夏日,萬安宮中卻是花團錦簇,蝴蝶翻飛,並不覺得炎熱,而是一派春意盎然。

而當中一人端坐於團花屏風前的寶座上,面前是擺滿鮮花食物的宴桌,頭戴鳳冠,一身朱紫色團花緞袍,耳戴金龍銜珠珥,雍容華貴到讓人會下意識忽視她有些蒼老的年齡,正是當今的太後。

太後下方左首邊的人一身明紫色冕服,神情肅穆穩重,正是平德帝,而他身後站著一緋色官服黑色官帽的俊朗女子,正是侍衛統領,寧澤。

太後右首邊之人一身淡紫色朝服,讓本就冷峻的神情中又添了幾分華貴,只是那俊美的臉龐異常的蒼白,在明亮的日光下白到幾近透明,正是段驍。

太後坐的寶座左右各擺著一山水屏風,其後的東次間和西次間裏坐著平德帝的各位嬪妃和皇子公主。

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外面空曠院子裏,坐著的則是各宗親勳貴,和朝臣中有誥命在身的命婦,座前黃花梨木的幾案上都擺滿了各色食品。

院中韶樂鼓瑟之聲如聞仙樂,宮娥樂伎翩翩起舞,好生熱鬧。

直到一舞歇罷,平德帝率先起身,其餘人見狀忙齊齊跟著站起,只見平德帝對著太後躬身道:“兒臣率眾嬪妃皇子皇孫及宗親命婦,恭祝母後五十大壽,祝母後福壽安康,如日之恒,如月之升!”

排山倒海般的聲音頓時在院內回響,“恭祝太後福壽安康!”

太後蒼老的臉龐上浮現一抹和藹的笑容,溫聲道:“諸位請起。”

一個尖銳的嗓音在太後身後高聲說道:“獻禮開始!”

從宗親命婦開始,然後是嬪妃公主,最後是皇子。

寧澤雖常居宮中,卻既不屬於命婦也不屬於嬪妃,她今日只需行護衛之責。

而宗親中第一個獻禮的便是裴華卿。  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只見裴華卿今日穿了一身藕色浣花錦織金裙,頭上慣常戴的金步搖也換成了一支牡丹花鬢簪,不似往日那般招搖看上去很是乖巧,她手中拿著一幅畫,身姿娉婷地走到太後身前,躬身道:“姑母,這是嘉純特意請寒禪寺的無可和尚,為您祝壽特意所繪的松鶴朝陽圖,您看這畫中所繪松樹,樹桿粗壯,陽光穿插於濃密的針葉中欣欣向榮,一只白鶴立於湖石上,向著太陽張喙似在呼朋引伴,正所謂與鶴來松杪,開煙出海波。人間千載,從教鶴發,且駐朱顏,嘉純祝姑母福澤延年,萬壽無疆!”

太後連連點頭,笑意慈祥,“好好,說的好!”說著向裴華卿招了招手,“嘉純有心了,真是個好孩子,快坐到哀家身邊來。”

太後身後的於公公尖聲說道:“賜座!”

此時太後的左首邊坐的是平德帝,裴華卿再如何受寵也不可能坐在皇帝身邊,自然只能在段驍身旁加了套桌椅,安排裴華卿坐下。

裴華卿入座後笑著向段驍舉杯示意,段驍卻似沒有看到,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漠,整個人散發著如有實質的冷冽氣質,讓人無法靠近。

裴華卿先是楞了楞,很快神色又恢覆正常,以袖掩面,自己將酒飲了下去。

平德帝看到這一幕眼眸不由暗了暗,裴華卿為人浮躁虛榮,實非驍兒良配,不知母後為何還是不放棄,一門心思想撮合她和驍兒。而裴華卿明明知道驍兒心中無她,為何還要主動示好。

寧澤站在平德帝身旁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,不由冷笑一聲,這做兒子的還沒有她了解太後的心思。

太後本來並不是一定要撮合裴華卿和段驍,可段驍一開始便拒絕了裴華卿,相當於打了太後的臉,這下太後無論如何也是一定要段驍娶裴華卿了。畢竟在太後看來,段驍只能無條件地服從她的安排,絕對不能拒絕她。

至於裴華卿的心思就更好猜了,裴華卿的母親是長公主,雖受盡先皇寵愛卻也只能封她一個縣主,若是她再擇一個普通夫婿,她的子女便再無封號,這讓高高在上受盡眾人追捧的裴華卿如何受得了。而據她在京中的探子回報,裴華卿明明有心上人江覃,卻一直將夫君目標鎖定在世子段馳身上,是最近才重又開始盯著段驍。畢竟一個是尚未襲爵的世子,一個是尊貴的王爺,以裴華卿的心氣會選誰,不言而喻。

而在裴華卿之後最亮眼的要數禮部尚書蔣士齋的夫人王氏,蔣尚書勞苦功高,其夫人得封二品誥命,今日送的壽禮赫然是本朝書法大家董旭之的福壽圖,把太後逗的笑的合不攏嘴。董旭之已封筆多年,也不知道蔣家如何請動這般大家,費這番功夫又有何圖謀。

不管是誰獻禮,裴華卿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意,視線的餘光卻一直凝在一旁神情冷漠的段驍身上。

裴華卿藏在宴桌下的玉手狠狠攥緊,她不會放棄的。以前她只當驍表哥性子天生便冷淡暴虐,直到她看到他抱著楚清阮,神情是那麽柔軟那麽專註。楚清阮能得驍表哥關註不過是因為被她在公主府中隨意選中,和驍表哥有了肌膚之親而已,驍表哥竟會因此對這個賤人那般負責上心。

而既然連那個卑賤的楚清阮都可以打動素來冷淡的驍表哥,她堂堂縣主若是能舍下身段,要獲得驍表哥的心豈不是更加輕而易舉。

而此時獻禮正如火如荼,宗親已然獻畢後輪到了妃嬪,而為首第一個便是剛剛晉升為容貴妃容妃娘娘,後面跟著的是其餘嬪妃。

“舒妃娘娘獻性澈真如無量壽佛一尊!”

“齊貴嬪獻疊綺花石玉如意一柄!”

“高才人獻黃雲垂陰玉如意一柄!”

林林總總的,光鶯鶯燕燕的妃嬪加起來都有三十幾位,寧澤看著這滿堂佳麗臉色冷的像是頂著個冰窟,不過好在她素來便是如此,旁人倒也並未多想。

沒過多久,眾人都已獻禮完畢,只剩段驍和平德帝。

而太後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什麽原因,坐姿微微向後仰了仰,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也微不可察地淡了淡。

段驍像是沒看見般起身走到自己宴桌旁的鎏金香爐邊,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螺鈿盒,將其中的香粉灑了些許在正裊裊燃燒的香爐中,隨後走到太後面前,躬下身子,“兒臣的壽禮是請京都千香閣特制的九和香,此香原料共有九味,除了人參、何首烏、虎乳、鹿茸等滋補藥外,還有兒臣費盡艱險特地從西山采摘的星月,此花生長在西山的懸崖絕壁等險峻高處,傳聞是西王母遺留凡間神花,謂之曰白雲在天,山陵自出。將子無死,尚能覆來。此花三千年一開,聞之香便可增長壽命。”

說到此處,場中各人眸中均是異色連連,西王母?那可是掌管長生不老藥的神,這西山上竟還有這麽神奇的花?眾人正自懷疑,鼻尖卻突然竄入一股奇異幽遠的香味,似松木卻又多了幾分厚重,似茴香卻又多了幾分辛味,眾人從未聞過,一聞之下卻讓人欲罷不能。

“我怎麽覺得突然間輕松了不少?”

“是啊,我感覺渾身疲憊盡數消散,渾身充滿了力量。”

“我這幾日一直睡不好頭疼的緊,怎麽聞了這香突然間頭皮都松快了許多。”

有些上了年紀的命婦甚至突然有了種年輕時的感覺,似乎此時不是炎熱的夏天,而是蠢蠢欲動的春日。

段驍仍垂著頭,繼續說道:“除此之外,為了此香對母後能有最大的效用,還需加入至親之血,為此兒臣日日取血,終於制得這一盒九和香,兒臣在此恭祝母後福壽綿延,長命百歲!”

平德帝威嚴的臉龐卻極快地閃過一絲不悅,為了取血把自己身子搞成這樣,真是孩子心性。

“瑞王殿下竟然親自取血!”眾人卻紛紛議論了開來。

“難怪瑞王殿下看著清瘦了許多。”

“不想瑞王平日裏喜怒無常,對太後卻是這般孝順。”

“是啊,當真是孝感動天。”

而在眾人的恭維聲中,太後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,混濁的臉色白了白,嘴角艱難地揚了揚,聲音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般難聽,“驍兒有心了。”

卻再無其他話。

聽到這像是用力擠出來的一句話,段驍漆黑眼眸裏的光終於一寸寸熄滅,一顆心終於死寂。

即使他已經做到這個地步,即使他如今身體肉眼可見的消瘦,母後仍舊不喜歡他送的東西,甚至不會關心他的身體,只是在眾人的面前,無法找到理由責難他而已。

過去他一直不願意承認,母後不喜歡的就是他,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麽事,不是因為他送了什麽不合心意的東西,她只是不喜歡他,所以不喜歡和他有關的一切。

他的母親,不喜歡他……

段驍回到座位上,渾渾噩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壽宴何時結束的,如何結束的他已然沒有絲毫印象,甚至不知自己何時回到的王府。

他獨自坐在月陽宮的中庭裏,月色清涼如水,他捧著白玉做成的酒壺對月而飲,清透的酒液順著嘴角從脖頸淌下,整個庭院酒香四溢,卻只有他一個人,王府中沒有人敢靠近他,就連晉祥也不敢。

自幼他身邊的人,奴仆們懼怕他敬畏他,母後厭惡他,父皇又是那麽嚴厲,皇兄對他雖好卻畢竟是皇帝,他們從來不會對他笑,直到他遇見了她。

他第一次見到那般熱烈而明媚的笑意,見到那般堅韌冷靜的女子,哪怕她心中裝著的不是他,哪怕她是在回憶和林湛的過往,那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最溫暖、最堅定的笑容。

這一世,他明明已用盡所有去補償她,她卻依舊那麽恨他,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,可是至少,她還會陪著他,還會對著他笑。

哪怕只是為了利用他折磨他,哪怕只是為了看他疼他痛,只要她還願意讓他留在他身邊,願意讓他看到她的笑容,便好。

“王爺,嘉純縣主來了。”晉祥放輕了步子和聲音,低聲稟告道。

段驍已然喝的微醺,蒼白的臉龐泛著不正常的紅,誰來了,阮阮嗎……她竟然主動來見他了?

段驍半闔著眼喃喃道:“快請她進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晉祥小心翼翼地應聲而出,王爺喝醉酒時向來是六親不認,稍有不順意便會揚鞭打人,此時即使是他也不敢輕易靠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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